$溫黎訂的那趟高鐵車是當天去海市的最后一班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末的原因，車上人多得很，還有不少人拉著行李箱站在過道。
溫黎上車的時候，她的座位被個小孩子坐著，年紀不大，也就兩三歲的樣子，還穿著開襠褲，家里人沒給孩子穿尿不濕，只墊了條毛巾。
見有人過來，孩子的媽媽忙伸手去夠孩子，想把座位騰出來給溫黎。可孩子玩得正好，被這么一打擾，怎么也不肯走，扒著扶手嚎啕大哭起來，引得一車廂的人都朝這邊望過來。
孩子媽媽不好意思道：“不好意思啊，俺看這位子沒人坐，實在抱累了，讓娃坐一下，這伢子不起來了。”
說著，揚手要去打孩子。
倒沒真打上，只是小孩子害怕，哭得越發大聲，一用力，還在座位上尿了一泡，褲腿都尿濕了。
孩子媽媽越發生氣了，又是數落孩子，又是著急去夠行李袋，一打開，里面塞得滿滿的尿墊子。
溫黎擺擺手，說：“算了，我不坐了，讓孩子坐吧。”
她一個成年人，還真不好意思和個兩三歲的小孩爭座位。
過道站著的人多，溫黎往車廂中間走，想找找有沒有人少的地方，這一走，就走到了霍遠琛在的車廂。
他拉了她一把，問她：“沒找到座位？”
溫黎搖頭：“不是。被個小孩子占了。”
霍遠琛把座位讓給她：“那你坐我這兒。”
溫黎不肯，他便說：“要么你自己坐這兒，要么我坐這兒，你坐我腿上，你選一種。”
他說這話的時候，倒是挺坦然的，不像開玩笑的樣子。溫黎看了看這滿車廂的人，心想，這么多人呢，她要是敢坐到霍遠琛腿上，估計今晚就要被人拍下來發網上了。
她可不想出名，便提議說：“那咱兩輪流坐，每人坐半小時。”
霍遠琛沒吭聲，她便當他同意了。
只是半小時后，她要他過來坐，他只說：“乖乖坐你的。”
一小時后，她又喊他來坐，他不屑道：“我在實驗室一站就是四五個小時，站這么會兒算不了什么。”
后來他真的站了三個小時，一路站到了海市。
下車的時候，溫黎有點不太好意思地說了聲：“霍遠琛，謝謝你啊。今天辛苦你了。”
男人偏頭看了她一眼。
暖風微醺，站臺上昏黃的燈光打在她側臉上，顯得她的臉有幾分不真實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，她性感，美麗，飽滿的臉頰上帶著幾分少女時候的影子。
鬼使神差的，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，把她精心打理的頭發揉得一團糟。
語氣很淡，但多了幾分耐人尋味：“你要真心疼我，下次出門就別穿高跟鞋了。”
這樣少有的親昵讓溫黎愣住了。
不知為什么，她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少年冷漠俊朗的臉，不太耐煩地問她：“你要真喜歡我，能不能先把成績提高了？我可不想有個笨蛋女朋友。”
她眨了眨眼睛，少年疏離的眉眼和眼前男人有一瞬間的重合。
溫黎大著膽子去握他的手，湊近了問：“我今晚去哪邊？你家還是我家？”
男人淡淡瞥她一眼，說：“隨你。”
溫黎一時拿不定主意。
男人又說：“你沒開車吧？這邊車不太好叫。”
溫黎不太確定地開口：“那我能蹭你的車嗎？”
男人說：“我可不會繞路去送你。”
溫黎笑嘻嘻握緊了他的手：“霍教授，我正好要去你家了，正好順路，捎我一程唄。”
霍遠琛沒看她，只是淡淡“嗯”了一聲。
回去的路上，霍遠琛接了個電話，因為在開車，就用了藍牙功放，溫黎把電話內容聽得清清楚楚的。
是霍遠琛以前帶過的一個學生，有點工作上的事情搞不定，打電話向他請教。溫黎聽對方的口吻，似乎挺著急的。
霍遠琛答了兩句，忽然扭頭問溫黎：“你晚上還有別的事？”
溫黎問了下，下意識搖頭：“沒啊。”
他便回復對方說：“我現在正好離你單位不遠，等我十分鐘，我過去看看。”
結果這一看，就看了兩個多小時。
溫黎什么也不懂，就在外面院子里閑逛。剛逛了一會兒，忽然有個女孩遞了杯奶茶給她，問：“這是五分糖的，師母喝嗎？”
溫黎點點頭，辨認了一會兒，認出眼前的人來。上回霍遠琛受傷，這女孩也來看過他，好像跟今天叫霍遠琛過來的那個學生是一對兒。
女孩抱歉地朝溫黎笑笑：“不好意思啊，師母，打擾你和老師約會了。”
溫黎忙擺手解釋：“不是，我們沒有約會，只是都參加朋友婚禮，順道一起回來罷了。”
女孩依舊甜甜地笑：“師母和老師的感情真好。”
溫黎覺得這姑娘年紀輕輕的，眼神不太好。她和霍遠琛怎么可能是感情好的樣子？
女孩解釋說：“有個病人明天要做手術，今天例行術前檢查，病人肺部有一片陰影。因為病人年紀太小了，阿良怕他判斷有誤，所以才跟老師請教的。我們不知道老師跟師母在一起，打擾你們了。”
溫黎搖頭：“你們做的是治病救人的事，這是很有意義的大事。我這邊都是小事，不能算被打擾。”
她頓了下，想糾正女孩的叫法。她可不算什么師母。
可女孩已經開口了，說：“雖然在學校的時候，老師對我們很嚴厲，我好幾次都被老師批評哭了，可是工作以后我們才知道，能遇到霍教授這么好的老師，是我們的福氣。像今天這樣的情況，也不是第一次了，這么多年，不管哪個弟子遇到麻煩，老師都會幫忙。他總是說，學我們這一行的，就別想著偷懶敷衍。那些實驗數據可不是冷冰冰的數字，那都是病人的性命。”
溫黎點點頭，心想，霍遠琛總算還有說人話的時候。
女孩問她：“師母是怎么跟老師認識的？”
說完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起來，“不好意思啊，我不是想打聽老師的八卦。是因為老師太嚴厲了，我們都以為，老師或許會一輩子醉心學術不考慮感情呢，沒想到老師一談，就談了師母這么漂亮的。”
溫黎心想，那是你們上學早，沒趕上安雯這一屆。你們老師對著安雯可是一點也不嚴厲呢。
再說霍遠琛不考慮感情也不光是因為醉心學術啊，他那是心里有人呢。
只是不等她說，人就被拽起來了。
霍遠琛沖自己的學生點點頭，冷淡道：“走了。”
光明正大攬著溫黎的腰就走了。
車里，溫黎看了他好幾眼。
霍遠琛淡淡地笑：“我臉上有金子？”
溫黎沒說話。過了好一會兒，才說：“你還挺辛苦的。”
霍遠琛瞥了她一眼，說：“我有我放松的方式。”
語氣，有那么多不太正經。